桃子姜

【巍澜衍生|花无谢x裴文德】四谛(九)

朱火机:

开始填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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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


引蛇出洞,除了讲究方法,还要极其耐心。


好在九里城花天锦地,有花无谢在,监工间隙也能摸鱼。事情不难,白青青需要药材,那他们就装行家卖药材。首先他们需要走遍九里城中所有药铺,对外宣称他们手上有从神京皇宫带出来的续命丹,这事需要演技,必要时还得往浮夸方向拓展。


二少从小看的戏本子多,让他耍点嘴皮子功夫不是问题。裴文德则不然,花无谢给他写了两句台词“补血收敛,专治体虚”,也能被他讲解得如同取命毒药一般,现场气氛噤若寒蝉,跑堂小哥抖上三抖。花无谢没敢让小裴出去单干,只能把他招回自己身边当见习伙计。


绕城五日,花家二少和裴相之子手里有药的风声是沸沸扬扬传出去了。接下去第二步,把耳听为虚的东西变成眼见为实。花无谢租了间小铺,一人坐镇,亲自示范药效。他会先让前来看病的人服下药丸,之后他手上做一套推拿动作,半柱香后,病人面色红润,精神气的确找回来了。其实药丸都是花无谢让阿仑和梅连夜做的糖丹,关键点是他手上的那串佛珠。这佛珠能够清除凡人身上的浊气,尤其来看病的一半都是郑棣认识的豪绅贵胄,这些人浑身上下染着富贵病,浊气更是从头浸透到脚。


起先裴文德不知道花无谢在搞什么小九九算盘,并没拦着,后来得知这家伙治病是借助佛珠功效,裴文德的眉头立刻锁成一道川,整个人阴鸷得很。当晚花无谢跟阿昆他们围在桌前等着吃烧鸡,裴文德背着唐刀从外面进来,一声未吭,花无谢扯了最香嫩的鸡腿递到裴文德眼前,裴文德接也没接,他盯着花无谢,道:“皇上虽然任命你为特使,但你没有正式加入缉妖司,我仍然有资格让你退出这次行动。”


桌边倏忽静下来,花无谢微微一愣。


阿仑拍拍其他人的肩膀,众人悻悻然退出门,阿昆指着烧鸡嗷嗷叫唤,直到声音远去。


花无谢垂下那只鸡腿,把它丢回盘里,他坐在椅子边上漫不经心地倒酒,道:“我这又戳到你的什么怒点了?”


裴文德抿抿唇:“你之前经常将佛珠这样用吗?”


花无谢手上一滞,他抬起手腕瞥了瞥,道:“可是也没人告诉过我具体该怎么用,对着妖魔鬼怪可以用,对着凡胎寻常人就不能用了?”


裴文德道:“你既知它有神力,你跟它共处二十余载,它的力量其实早就和你本身紧密相连,你拿它的效用去给那些富人治病,到头来亏损的是你的身体。”


花无谢似笑非笑,裴文德这话一出,他的眼角柔和多了。


“你这个担心的口气也太吓人了,竟然还拿官位压我,还想着开除我。”花无谢把烧鸡的盘子推到裴文德面前,“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佛珠乃高人相赠,不能随便取下来,可明明我连这个高人是谁都不知道。”


裴文德怔了怔,他竟埋头盯起烧鸡。


花无谢瞟他,道:“我都没问过你,既然我出生的时候你也在,你是不是见过那个高人?他是男是女?是胖是瘦?是人是鬼?”


裴文德沉默片刻,他动起唇:“我也……记不清了。”


花无谢抱肘,投了道高深莫测的目光。小裴的一颦一动实在太好懂,其他人花无谢不知,但裴文德有没有说谎他一眼就琢磨明白了,仅凭他们小时候无形之中练就的那些默契,他能笃定地得出结论。中间隔了那么久的岁月时光,裴文德的本性没怎么变,因为这种时刻他神采英拔的脸上仍泛了点红,佯装镇静,其实心绪是乱的。能看到裴文德这一层面的人不多,又或者他只把这一面露给花无谢看,即便他不自知。


花无谢这便不问了,他坐得离那烧鸡近了些。


“小裴。”他低声道,“我们俩悄悄把它吃完,不给他们留。”


 


就算裴文德不问,花无谢的第二步计划也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。


第三步更简单,他们只需将这药丸送上鹤仙楼的竞拍台。钓鱼是门技术活,要让白青青行动,光这么每天干等不行。早在花无谢第二步计划开始实施之时,整座九里城都被裴文德撒上了千虫蜈蚣粉。妖典记载,蛇妖最喜欢这种味道,一旦沉迷就会上瘾,但成瘾后妖力大增,可能会起到反作用,但没有更好的方法,不如就此见招拆招。


鹤仙楼上,几个美人抱着药盒端坐在帘幕背后,这已经是竞拍的第三天。天色昏沉,松涛风声过耳,木板咣咣作响。裴文德和花无谢站在高台下,他们察觉出一丝动静,抛出去的鱼钩被猎物叼住了饵,这个时机来得恰到好处。


东方云海升腾,朦胧之中有生物兴云致雨,翻雾搅浪,那影子近了。一时狂风呼啸,骏马嘶鸣。裴文德握紧唐刀,云层间上腾下跃的蛇形巨物竟带了股蛟龙之势,压力漫过头顶,尺寸庞然,威慑力不容小觑。


“是妖怪!是那个妖女!”


人群簇拥在一起,又急速后退,留出的豁口中间,裴文德和花无谢背对背而立。


蛇妖降下后将房檐的瓦片掀出一道巨坑,它拖着尾巴又连带翻了一溜的砖瓦,又冲着人群方向张开血盆大口。


看样子低估了白青青的妖龄。


裴文德看了眼花无谢,花无谢点头,二人从不同方向踩着墙壁蹬上去,蛇妖反应很快,巨尾横扫,裴文德的唐刀触及那坚如利刃的蛇尾,竟斩不动分毫。花无谢手挽剑花,剑锋直接刺向蛇妖的眼睛,蛇妖嘶嘶吐着气,在花无谢行至它半尺处便灵活地摆开了身,它甚至钻到空隙,直直跃向竞拍台之上。


四根柱子倒了两根,那些怀抱药盒的美人花容失色,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东西。蛇妖将药盒盘在身上,又飞旋着将整个高台拆解一半,捆妖锁对它无用,阿昆的双斧也只是劈掉了蛇妖身上的浅浅一层皮,蛇妖瞪着浑圆的眼,巨尾将阿昆阿仑扫下高台。梅的锁链自空中飞来,将阿昆阿仑二人缠绕着稳住平衡,而蛇妖目的已得,它似乎没想着要人性命,卷着药盒便朝半空腾去。


裴文德欲追,花无谢抓住他袖子。


“不必追得太急。“


裴文德不解,花无谢笑着说那药丸上早就涂了可以追踪到痕迹的东西。


郑棣瑟瑟缩缩地躲在桌子底下,等他爬出来,现场只剩缉妖司的人在清理残局,而花无谢和裴文德早就不见了。


 


10


石碑上的文字有所破损,但仍能辨出写着“青邙山”三字。


花无谢和裴文德追了几个时辰,追踪痕迹在这里消失。很快就要入夜,青邙山间却连鸟雀声都没有,花无谢用手在那石碑上蹭了蹭,又凑近鼻间仔细轻闻。


“味道很杂。”花无谢话音刚落,手腕上的佛珠泛出那道熟悉的青光,“看来这里不止住着蛇妖,怕是来到他们的大本营了。”


裴文德锁眉沉思,似乎在考量花无谢有没有必要跟他一起继续前行,眼前时间不够,他这考量还没得出具体结果,花无谢却老早飞奔着踏上了通往青邙山的吊索桥。他在远处叫小裴的名字,还玩着两边的绳索不停地荡,不知兴奋什么。裴文德看着他,那些担心忽然变得没有必要,前路漫漫,但同一条路,一个人走和两个人走总归是不一样的。


裴文德慢慢走过去,花无谢见他又不说话,想来也忖度出了裴文德的心思。花无谢边走边退,嘴里好声好气地说“大不了我一会儿全部听你的,你别赶我回去”、“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况且阿昆阿仑还不在”、“我不会像魃鬼那会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,要是有纸笔我能立刻给你写一篇保证……”他连珠炮地说了一连串,哪知裴文德蹭过他肩膀,嘴畔似勾了个小型弧度,他道:“跟来吧。”


花无谢愣了。


山路繁复,林间绿叶密密匝匝,裴文德一路走一路做记号,仍绕回原路好几次。


青邙山上妖气很重,可自他们入山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妖物的影子,裴文德捉妖多年,知道这种妖山向来有表有里,只需要布下障眼妖法就能在这里建立其他洞天。


“妖和妖也有种族之分,它们聚在这里生活这么久还能不打架,有没有可能它们本身就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?”花无谢拍拍旁边树干,随口一问。


这话倒像点醒了裴文德,他道:“你听过阴阳鼎么?”


花无谢点头:“我只知道阴阳鼎是开启通往妖界的门道,但很久之前阴阳鼎的钥匙遗失,没有人能再次打开通往妖界的大门。”


“钥匙之所以会遗失,就是因为百年之前有人曾经打开过它,如今祸乱人世的妖物十有八九是从阴阳鼎里逃出来的,它们有的单独潜逃,有的结伴而行,久而久之,它们当然会找到一个安稳的落脚地,类似这里。”裴文德道,“这也是祖师爷建立缉妖司的最初原因。”


此时他们沿着山道走了山腰,这里的树木枝叶稀少,有的甚至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,林间忽然出现这么一处枯萎之隅十分诡谲,裴文德示意花无谢拔剑,就算他们没走到巢穴位置,但也一定相当靠近。


走到某个位置裴文德忽说了声停,他捡起几颗石子,顺着前方的空地用力投掷,果不其然从地间腾起几个陷阱巨网,网中带着锋利银刺不断收紧,花无谢有样学样,也朝四方乱丢石头,他这石头没能砸准,倒是把树上的一只猴给砸下来了。


裴文德:“……”


花无谢:“……”


那只猴在空地处叫嚣着和挥舞拳头,俄顷,它仰头嚷了一声极其奇特的声调,像发出一个开始信号。花无谢侧身,四周充满簌簌的树叶声,那些树间掉落的叶子如同被赋予生命,无数草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,花无谢眼疾手快,利剑劈开了凑到他身侧的草人,那些树叶四分五裂,转瞬竟又自动组装着恢复原型。


“这是草人阵。”裴文德道,“用武器是杀不完的。”


但不能不动。


裴文德说完,也用唐刀劈开了几只忽然加速袭来的草人。草人阵是比较高级的妖法,因为给活物下咒简单,给本身就没有生命的花草施法则需要极高的灵符造诣。裴文德的符咒术得过祖师爷真传,草人阵也在他的学习范畴中。被草人碰到身体如同被小刀剜肉,十分难缠。破除草人阵的方法是寻找符咒被贴在了哪个草人身上,一般人是感知不出来的,只有妖可以,就算是半妖。


这些年间裴文德催动妖血的次数不多,因为频繁催动只会让妖化速度加快,缉妖司里比较危险的是阿昆,裴文德已经对他下了严令甚至锁住他的琵琶骨,正是怕他无法自控导致彻底妖化。而催动妖血会让身上出现短时间的半妖征兆,每个人的征兆不一样,有的长出怪兽毛发,有的生出可怖的獠牙,裴文德相对好些,他只会变成赤瞳,并且脖颈上现出宛如浴火红莲般的妖血印记。


他喝的可是灵狐妖王的血。


花无谢当然不知道这些,他正在奋力地和分身草人作战。等闻出空气里哪里不对味之时,裴文德的唐刀精准地破风穿行,花无谢的耳侧掠过一阵冷风,他的目光追随过去,唐刀划空,正东方的某一个草人被一分为二,那草人身体里的灵符转瞬变成了粉末状消失在空气里。


窸窸窣窣,他们周围的草人全部化作破碎的树叶。


裴文德的唐刀扎地,他在收,但这个过程有些艰难。


他闭上了眼,因为他不太想让花无谢看见他那双怪物一般的眼睛。


剑身回鞘的声音响起,花无谢在裴文德的身侧蹲下,他将从裴文德的发髻中散出的几根碎发慢慢地替他拨回去,那些红莲印记从裴文德的脖颈开始,一路腾下隐藏在他的衣服里。


花无谢看着看着,喉口忽地一涩。


“小裴。”花无谢叫他,“睁眼。”


裴文德不肯,他咬咬下唇:“你先离我远一些,我很快就好。”


花无谢眉心一动,无奈不等他再次开口,刚才那些草人叶片堆里竟弥散出一阵慑人的香气,这香气入了两人的鼻。裴文德大惊,慌忙睁眼,睁眼时发现花无谢离他非常近,花无谢也愣了一下,距离让两人纷纷下意识后退,但香气有诈,下一瞬他们竟同时伸手捂住了对方的鼻子。


掌心是冷的,嘴唇却是热的。


花无谢对上了裴文德的赤瞳。


许久。


“你认为我们捂鼻子会有用吗?”花无谢问。


裴文德复杂地回望,小声回了句显然没有。


两人的手力变得松散,在意识被剥离的最后关头,花无谢本能性伸手抱住小裴,确保他能靠倒在自己身上不被摔着头。


反倒是花无谢自己头部一沉,后脑撞得火辣辣的。


没什么特别,这个瞬间花无谢就是想保护一下小裴。


无论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,无论他以后会成为什么。


那些有什么重要。


因为刚才的小裴,实在让人心疼。


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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